自陈是清前期官员考课中的一道重要程序，官员陈述自己的政绩或过失，由负责考察的机构进行审核，上报皇帝，由皇帝裁定。清代自陈制度始行于顺治初年，废止于乾隆十七年，前后存在了一百多年。本文试图对清代考课中的自陈之制进行研究，揭示制度的发展变化，探讨该制度在实践中的运行情况及其被废除的原因。
一 自陈制度的建立
清朝入关之初，继承了明代的考课制度，包括考满与考察。所谓“考满”，“论一身所历之俸”①，“三年给由，曰初考，六年曰再考，九年曰通考”②，根据三次考核的结果做一综合考察，九年之内，“二考称职，一考平常，从称职；二考称职、一考不称职，或二考平常、一考称职，或称职、平常、不称职各一考者，俱从平常；二考平常，一考不称职，从不称职”③。考满是一种任满考核的方式，以此作为官员升秩增俸的依据，是对前代循资考课的继承。所谓“考察”，是定期对所有官员同时进行考核的制度，包括两种：京官称之京察，六年一次；外官称之外察，三年一次。京察是对在京官员、顺天府、应天府官员的考察，外察则是对地方官员的考察，由于考察与外官朝觐并行，也称朝觐考察。内外官员的考课都是层级考察，最后由吏部主持。考察的标准有贪、酷、浮躁、不及、老、病、疲、不谨等八目。明代武官的考课单独进行，称为“军政”，“武之军政，犹文之考察也”4。
顺治时期，清代考课制度基本照抄明代，包括考满、京察、大计明代的外察、军政。随着政权的稳定，清初统治者开始逐渐变通。康熙元年1661年，废京察、大计、军政，只行考满。康熙四年，废除考满。康熙六年，正式恢复京察、大计、军政。康熙二十四年，停止京察。雍正时期，恢复京察，自此形成了以三年京察、三年大计、五年军政为主体的清代考课制度。负责京察和大计的中央机构包括吏部、都察院、吏科、河南道乾隆之后改为京畿道；负责军政的中央机构是兵部、都察院、兵科、河南道京畿道。
明代京察时，“四品以上自陈以取上裁”；武官军政时，“五府大臣及锦衣卫堂上官自陈候旨，直省总兵官如之”5，此外，文武官员考满时，亦有自陈。清代保留了自陈制度，“三载考绩，文武大臣具疏自陈，袭前明旧制也”6，包括了京察自陈、军政自陈、考满自陈等三种。
1．京察自陈
顺治十三年1656年，举行京察，对全体京官进行考察。二月，皇帝谕吏部：“其六年一次，会行京察之例，三品以上自陈，尔部会同都察院察议具奏。”7“三品以上京官及在外督抚具疏详开履历及有无过犯，据实自行陈奏，取自上裁。其出征、奉差、丁忧、生病、养亲、给假者，俟回任之日，行查未结者，俟事结之日，俱令自陈。”8康熙元年，又增加了京察自陈的范围，规定盛京四部侍郎也要照例自陈。
康熙二十四年，停止京察，京察自陈也随之停止。
雍正元年1723年二月，奉旨：“在京部院衙门官员三年京察一次系好事”9，“命在京部院衙门，复行三年考察例”10。同时，议定：“在京三品以上满汉官员令其自雍正元年起至雍正三年止，将三年内行过事迹过愆，于雍正四年三月内自陈。在外督抚、盛京五部侍郎、奉天府府尹等官，于雍正四年四月内照例自陈。”（11）这样，在康熙朝旧制的基础上，增加了奉天府府尹自陈。此后，又规定王、贝勒、贝子、公及领侍卫内大臣兼文职者，遇京察之年，俱应自陈。
2．军政自陈
顺治九年六月，“兵部奏请于寅、申年举行军政”（12），上谕允行。据康熙《大清会典》的记载，“顺治十一年，题准军政例”（13），合计共十条，详细规定了军政考察的日期、机构、文册、考察标准、奖赏处分等等，但这项规定中并没有武官军政自陈的规定。
康熙六年，上谕命令“提督及总兵官俱令自陈”（14）。康熙七年，规定：“提督仍令自陈，总兵官令总督提督会同考核。若无总督省份，令提督会同巡抚考核。”这样，总兵官在军政时不需要自陈。康熙十一年，又题准提督、总兵官俱令自陈。自此，绿营军队中的提督、总兵官在军政之年自陈之制不变，直至乾隆十七年。
康熙六十一年，将八旗武官纳入军政考察范围内。次年规定：“领侍卫内大臣、八旗都统、前锋统领、护军统领、副都统、步军统领俱系近御大臣，不必自陈。”（15）这样，八旗的高级武官在军政之年，不需要自陈，体现了满汉差异。此外，王、贝勒、贝子、公及领侍卫内大臣兼都统等职者，在军政之年也需要自陈。
3．考满自陈
清朝入关之前，就有考满之制，但并不完善。入关之初，学习明代的考满制度，开始有考满自陈。三品以上京官“令其自行陈奏，黜陟取自上裁”；四品堂官“令其自陈，黜陟取自上裁”（16）。这样，首先将在京三品以上文官、四品堂官纳入自陈的范围，其余官员则由直属上司考察，不需要自陈。顺治九年，规定“督抚照在京官考满”（17），这样地方总督、巡抚在考满时，也需要有自陈。
康熙四年正月，山西道御史季振宜上《停止考满三疏》，陈述考满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认为“部院大臣上疏自陈，不过铺张履历功绩，博朝廷表里羊酒之赐”（18）。此外，奏疏中列举了考满的诸多弊端，包括奖多惩少、钻营奔竞等等。季振宜的奏疏得到了朝廷的重视，命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等会议讨论，最终将考满制度废止，“其自陈各官，均应停止”。（19）这样，随着考满制度的废止，考满自陈之制停止了。
除了这三种自陈之外，有时统治者也会临时对官员进行考核，要求品级较高的官员自陈。其方法与上述三种自陈基本一样，此处不再赘述。
二 京察自陈的实施
顺治年间，清朝开始了京察自陈和考满自陈康熙初被废止。康熙初年，开始有了军政自陈。由于考满自陈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本文主要探讨康熙、雍正时期的京察自陈和军政自陈的实施情况。
1．康熙年间的京察自陈
康熙时期，自陈制度逐渐规范化。京察时，官员自陈有固定的格式。举康熙十八年京察，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象枢的自陈本为例，其格式如下：
都察院左都御史臣魏象枢谨奏为遵例自陈不职，请赐罢斥，以肃察典事。
臣等衙门会议，京察定例，三品以上堂官俱令自陈。臣年六十三岁，山西蔚州人……个人履历
臣一介腐儒，才庸学浅，荷世祖章皇帝培养生成之大德，复蒙皇上召起擢用之洪恩，历任多年，毫无善状，过愆日积，负乘贻羞。今忝列总宪，责任重大，闇劣如臣，实难胜任。且以孱弱之质，当衰老之年，眼目昏花，心血耗竭，不能为朝廷振扬风纪，表率群僚，溺职负恩，夙夜何安! 兹值察典，自当首黜，伏乞皇上立赐罢斥，以为尸位不职者戒，庶澄叙严而官方肃矣。臣不胜惶悚待命之至，为此具本，谨具奏闻。
康熙十八年三月初四日奏，十七日奉旨：卿端亮练达，简畀风纪。着殚心供职，以副委任，不必引例求退。该部院知道。（20）
从魏象枢的自陈本中可以看出，他主要申明自己从政没有功绩，再加上年老，因此要求罢免。康熙帝的谕旨中命其“不必引例求退”，这缘于魏平时的上佳表现。
在外督抚京察时，亦须有自陈。康熙十八年三月十九日，浙江总督李之芳的《遵例自陈乞罢疏》，其格式与魏象枢的奏本类似，在叙述个人履历之后，指出自莅任以来“虽正己率属，未能有副澄清”，且“年近六旬，夙抱怔忡之疾，五载军旅，昼夜靡宁，内则心耗血枯，外则髫发白齿落，精力日衰，形神俱惫”，再加上“界联山海，邻境之逆孽方张，沿海之寇舰日伺”（21），故而请求处分。在该自陈奏本中，李之芳所陈述的仍然是说个人没有政绩，身体状况不良，再加上浙江军务情况严峻，因此要求罢免。康熙帝的下谕旨：“卿才品优长，简任总督殚心料理，效力行间，著有劳绩，着照旧供职，该部院知道。”
内外官员在自陈之后，经过吏部等衙门的考察，皇帝最终下旨命令其照旧供职的占一定比例。如果政绩不好，甚至犯八法，则予以相应处分。根据《清圣祖实录》的记载，康熙年间三品以上京官自陈后，有如下几种处分的表述形式：
随旗行走。康熙六年三月，刑部左侍郎勒德洪随旗行走。（22）
降级随旗行走。康熙六年三月，工部尚书叶成额、户部右侍郎巴格、兵部左侍郎石图、右侍郎图尔泰、工部右侍郎杭艾、内弘文院学士王之科俱降三级，随旗行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觉罗硕博会降二级随旗行走。大理寺卿折库纳降四级随旗行走。（23）
降级调用。康熙十二年五月，考察直隶各省督抚。浙江总督刘兆麒，江南、江西总督麻勒吉，湖广巡抚徐化成，原任山东巡抚丁忧刘芳躅俱降二级调外用。（24）康熙十八年五月，直隶各省督抚遵例自陈。得旨：江西巡抚佟国桢著降二级调用。（25）
解任。康熙六年三月，吏部尚书明安达理、礼部尚书祁澈白俱原品 解任。（26）康熙六年十一月，四川总督苗澄自陈不职，命以原品解任。（27）康熙十八年五月，甘肃巡抚鄂善著解任。（28）
革职。康熙六年三月，礼部尚书梁清标、刑部左侍郎石申俱革职（29）。康熙六年十一月，广东、广西总督卢兴祖，广东巡抚王来任自陈不职，并革任（30）。康熙十八年五月，广东巡抚佟养钜著革职。（31）
致仕。康熙六年十一月，贵州巡抚罗绘锦自陈年老，命以原品致仕。（32）
以上官员在京察自陈之后所受到的处分，俱系按照八法条目，“贪酷并在逃者，革职提问；疲软无为、素行不谨者，革职；年老、有病者，勒令休致”（33），“官员浮躁者，降三级调用，才力不及者，降二级调用”（34）。其中“解任”与“革职”在表述上有区别，其实质相同。“随旗行走”亦系解部任。
此外，在八法处分之外，还有削衔的处分。如顺治十七年，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京察自陈，“以御史巡方屡坐贪败，责裔介未纠劾，削太子太保，供职如故”.
2．雍正年间的京察自陈
雍正元年，恢复京察制度，要求官员自我陈述，规定“在京三品以上满汉大臣自陈者，应于三月初一日起，至初十日止，将三年内事迹过愆据实自陈”，“在外督抚、盛京五部侍郎、奉天府府尹俱于四月内自陈”（36）。此外，担任部院职务的亲王在京察之年，也行自陈。
这一时期官员的自陈本与康熙时期基本相同。举雍正七年，云贵广总督鄂尔泰京察自陈本为例：
三载以来，边方多事，或不能安抚控制，消患于未萌，以致奸彝凶猓劫客伤官，或不能豫为指示、计出于万全，以致仓猝变生，劳师动众，此皆臣之遣委不当、筹虑不周。凡各员之过误，实一身之愆尤也。且牧今内有先看谨饬而后仍亏空钱粮者，是臣谙于知人；将弁内有前经保荐而后复纠参懈弛者，是臣短于驭属。况苗猓即便宁帖，教化未能，地方本自穷荒，舟车不至。欲谋久远之计，难策驽钝之材。……任重才疏，心长力短……在臣年力五十，未效涓埃。引例乞休，非所敢出。惟仰恳圣恩，量臣材器以备任使，豫简贤能以重封疆。（37）
鄂尔泰陈述自己在任期间不能抚绥苗疆，不能约束部属，钱粮亏空，保举不当，但由于“年力五十”，不能以年老为借口乞休，因此要求罢斥，另拣贤能。
在官员自陈之后，吏部、都察院、吏科等衙门根据官员的陈述内容和对官员的平日观察，上报皇帝，皇帝下旨给予定夺。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给予相应评价，指明“不必自陈”，这是对管理部务的亲王的批示。雍正四年，怡亲王允祥自陈后，三月初五日，雍正帝下旨：“王持躬谨恪，办事忠勤，公尔忘私，精诚不懈。自总理户部事务以来，悉心筹画，诸弊尽除，一应未清款项，彻底查明，用使财赋丰足、府库充盈。朕心实加赖焉。农部关系紧要，惟公忠体国，始克总领。其益殚猷为，长裕国计，不必引例求解。该部院知道。”（38）雍正七年，对管理理藩院事允礼的批示是：“王管理藩院事务，正资料理，不必引例求解。该部院知道。”（39）足见虽然谕旨中指出亲王不必引例求解，但每次京察，兼部院事务的亲王依然自陈。亲王的从政表现不同，谕旨的内容也不同，如怡亲王允祥，由于政绩突出，办事谨慎，受到雍正的赏识，在自陈后得到很高的评价，而一般的亲王则只是“不必引例求解”。
第二，给予表扬性评语，并命照旧供职，这是对政绩较为突出的三品大员和在外督抚的奖励。如雍正四年京察，受到此等批示的官员有6人，如下表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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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职 ┃姓名 ┃谕 旨 ┃资料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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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卿老成忠厚、谨慎和平， ┃《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 ┃
┃吏部尚书 ┃孙 柱 ┃简任铨衡，正资料理，著 ┃吏科》第26册，第264页。 ┃
┃ ┃ ┃照旧供职。 ┃ ┃
┣━━━━━╋━━━━╋━━━━━━━━━━━━━╋━━━━━━━━━━━━┫
┃ ┃ ┃卿学问优长，品行方正， ┃上书，第27册，第158页。 ┃
┃吏部尚书 ┃蔡 珽 ┃简任铨衡，正资料理，著 ┃ ┃
┃ ┃ ┃照旧供职。 ┃ ┃
┣━━━━━╋━━━━╋━━━━━━━━━━━━━╋━━━━━━━━━━━━┫
┃ ┃ ┃卿简任总河以来，清慎自 ┃上书，第28册，第221页。 ┃
┃ ┃ ┃持，勤劳素著，河工事务 ┃ ┃
┃河道总督 ┃齐苏勒 ┃实心办理，不必引例求 ┃ ┃
┃ ┃ ┃退。著照旧供职。 ┃ ┃
┣━━━━━╋━━━━╋━━━━━━━━━━━━━╋━━━━━━━━━━━━┫
┃ ┃ ┃卿敬慎老成、才兼文武， ┃上书，第28册，第302页。 ┃
┃ ┃ ┃实心供职，茂著勤劳，简 ┃ ┃
┃川陕总督 ┃岳钟琪 ┃任总督，正资料理，著照 ┃ ┃
┃ ┃ ┃旧供职，不必引例求罢。 ┃ ┃
┣━━━━━╋━━━━╋━━━━━━━━━━━━━╋━━━━━━━━━━━━┫
┃ ┃ ┃卿勤慎练达，素著贤声， ┃上书．第28册，第373页。 ┃
┃ ┃ ┃简任总督，正资料理，着 ┃ ┃
┃两广总督 ┃孔毓珣 ┃ ┃ ┃
┃ ┃ ┃照旧供职。 ┃ ┃
┣━━━━━╋━━━━╋━━━━━━━━━━━━━╋━━━━━━━━━━━━┫
┃ ┃ ┃杨文乾刚方清正，实心任 ┃上书，第28册，第484页。 ┃
┃ ┃ ┃事，简任巡抚，著照旧供 ┃ ┃
┃广东巡抚 ┃杨文乾 ┃ ┃ ┃
┃ ┃ ┃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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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显示，雍正帝对这些政绩突出的内外大员的批示主要涉及官员的操守人品、政绩优劣等方面，给予正面赞许。
雍正年间的京察，皇帝谕旨中对自陈者持褒奖态度，并准其照旧供职的官员多是官品很高、政绩卓著、受雍正帝赏识的官员。如雍正七年，京察中受到此等褒奖的官员有武英殿大学士马尔赛、兼吏部尚书朱轼、文华殿大学士蒋廷锡、保和殿大学士张廷玉、吏部尚书查郎阿、浙江总督李卫、河东总督田文镜、河东河道总督稽曾筠、福建总督高其倬、陕西总督岳钟琪、湖北总督迈柱、云贵广总督鄂尔泰、署福建总督史贻直、贵州巡抚张广泗，全是部院大学士、尚书和外省督抚。
第三，命照旧供职。谕旨中命自陈官员“照旧供职”，这种情况占大多数。雍正四年，对兵部右侍郎杨汝谷的批示是：“杨汝谷简左佐中枢，著照旧供职，该部院知道。”（40）十年，对工部尚书马腊的批示是：“卿简佐司空，正资料理，著照旧供职。”（41）这一类型的批示，谕旨中多是先提及该官的职任，继而命照旧供职。
第四，命简任他职。官员自陈后，谕旨中也有令其简任其他职务。如雍正四年京察，光禄寺卿林祖成自陈：“伏念臣一介武夫，至愚极陋，屡蒙皇上高厚隆恩，超迁侍卫，特擢卿员。凡兹过分之荣，未有涓埃之报，兼以右足久疾，常恐有玷班联，不堪供职。臣时深惶恐，兹当澄叙之日，伏乞皇上睿鉴，即赐罢斥，以为不职之戒。”奉旨：“林祖成自简任光禄寺正卿以来，实心办事。今既称足有残疾，著开缺另行拟补具奏。林祖成著以一等侍卫仍兼理光禄寺事务。该部院知道。”（42）再如雍正十年，正黄旗汉军都统兼管兵部尚书金以坦自陈后奉旨：“金以坦不谙部务，著回都统任行走，该部院知道。”（43）另外还有初任某职，京察自陈后命其就新职。如雍正七年，湖北巡抚马会伯京察自陈后，谕旨：“马会伯着往肃州办理军需事务，带管肃州总兵印务，已有旨了。该部院知道。”（44）第三、第四类评语说明该员任内正资料理，实心办事，并无不良记录，方准照旧供职或简放他职。
第五，命吏部等衙门议奏或直接革职。某些官员自陈后，由于政绩不佳，皇帝会命吏部等衙门议奏，有的是直接革职。根据《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的记载，将雍正年间自陈后被“吏部议奏”或“革职”的官员情况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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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职 ┃ 姓名 ┃谕旨 ┃议奏结果 ┃资料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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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该部院察议具 ┃四月十三日，吏部 ┃《雍正朝内 ┃
┃ ┃ ┃奏。――雍正 ┃议奏：照才力不及 ┃阁六科史书 ┃
┃ ┃ ┃四年三月十五 ┃例降二级调用。 ┃·吏科》第 ┃
┃礼部左侍郎┃查嗣庭 ┃日 ┃四月十四日，奉 ┃26册，第 ┃
┃ ┃ ┃ ┃旨：查嗣庭著从 ┃376页；第 ┃
┃ ┃ ┃ ┃宽，免其降级调 ┃27册，第 ┃
┃ ┃ ┃ ┃用。 ┃311页 ┃
┣━━━━━╋━━━━╋━━━━━━━━╋━━━━━━━━━━╋━━━━━━┫
┃ ┃ ┃查弼纳着来京， ┃ ┃上书第27册 ┃
┃ ┃ ┃该部严审，定拟 ┃ ┃，第505页。┃
┃ ┃ ┃具奏．已有旨 ┃ ┃ ┃
┃两江总督 ┃查弼纳 ┃了。该部院知 ┃ ┃ ┃
┃ ┃ ┃道。――雍正 ┃ ┃ ┃
┃ ┃ ┃四年五月初三 ┃ ┃ ┃
┃ ┃ ┃日 ┃ ┃ ┃
┣━━━━━╋━━━━╋━━━━━━━━╋━━━━━━━━━━╋━━━━━━┫
┃ ┃ ┃增寿著革职，已 ┃ ┃上书第28册 ┃
┃ ┃ ┃有旨了。该部 ┃ ┃，第259页。┃
┃盛京工部 ┃ 增 寿 ┃院知道。―― ┃ ┃ ┃
┃ 侍郎 ┃ ┃雍正四年七月 ┃ ┃ ┃
┃ ┃ ┃十三日 ┃ ┃ ┃
┣━━━━━╋━━━━╋━━━━━━━━╋━━━━━━━━━━╋━━━━━━┫
┃ ┃ ┃该部院察议具 ┃“孙卓在太常寺年 ┃上书第47册 ┃
┃ ┃ ┃奏。――雍正 ┃久，诸事尚为熟 ┃，第435页；┃
┃ ┃ ┃七年三月十四 ┃练，著降补太常寺 ┃第67册， ┃
┃礼部右侍郎┃ 孙 卓 ┃日 ┃卿，钦此。”——雍 ┃449页 ┃
┃ ┃ ┃ ┃正十年三月初八， ┃ ┃
┃ ┃ ┃ ┃太常寺卿孙卓自 ┃ ┃
┃ ┃ ┃ ┃陈本中追述。 ┃ ┃
┣━━━━━╋━━━━╋━━━━━━━━╋━━━━━━━━━━╋━━━━━━┫
┃ ┃ ┃该部院察议具 ┃未知。 ┃上书第47册 ┃
┃ ┃ ┃奏。——雍正 ┃ ┃，第458页。┃
┃ 内阁学士┃ 登 德 ┃ ┃ ┃ ┃
┃ ┃ ┃七年三月十四 ┃ ┃ ┃
┃ ┃ ┃日 ┃ ┃ ┃
┣━━━━━╋━━━━╋━━━━━━━━╋━━━━━━━━━━╋━━━━━━┫
┃ ┃ ┃ ┃“今据自陈，知短 ┃上书第47册 ┃
┃ ┃ ┃ ┃才庸、愆过多端、 ┃，第566页；┃
┃ ┃ ┃该部院察议具 ┃虚糜禄养等语，应 ┃第48册，第 ┃
┃ ┃ ┃奏。——雍正 ┃将黄国材照疲软 ┃489页。 ┃
┃工部尚书 ┃黄国材 ┃ ┃ ┃ ┃
┃ ┃ ┃七年三月十七 ┃例革职。”――雍 ┃ ┃
┃ ┃ ┃日 ┃正七年四月二十 ┃ ┃
┃ ┃ ┃ ┃日题，本月二十二 ┃ ┃
┃ ┃ ┃ ┃日奉旨依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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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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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职 ┃ 姓名 ┃谕旨 ┃议奏结果 ┃资料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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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该部院察议具 ┃根据雍正十年的 ┃上书第49 ┃
┃ ┃ ┃奏。――雍正 ┃京察记录，魏廷珍 ┃册，第255┃
┃安庆巡抚 ┃魏廷珍 ┃ ┃ ┃页；第68 ┃
┃ ┃ ┃七年五月初七 ┃并未革职，而是任 ┃册，第275┃
┃ ┃ ┃日 ┃漕运总督。 ┃页。 ┃
┣━━━━━━╋━━━━╋━━━━━━━╋━━━━━━━━━╋━━━━━┫
┃ ┃ ┃该部院察议具 ┃未知。 ┃上书第67 ┃
┃ ┃ ┃奏。――雍正 ┃ ┃册，第462┃
┃宗人府府丞 ┃谢王宠 ┃ ┃ ┃页。 ┃
┃ ┃ ┃十年三月二卜 ┃ ┃ ┃
┃ ┃ ┃一日 ┃ ┃ ┃
┣━━━━━━╋━━━━╋━━━━━━━╋━━━━━━━━━╋━━━━━┫
┃ ┃ ┃ ┃雍正十三年七月 ┃上书第81 ┃
┃ ┃ ┃ ┃初三日，吏部议奏 ┃册，第662┃
┃ ┃ ┃ ┃照疲软无为例革 ┃页。 ┃
┃ ┃ ┃ ┃职；七月初七日， ┃ ┃
┃ ┃ ┃ ┃奉旨：德新本属庸 ┃ ┃
┃ ┃ ┃ ┃材，朕念其由翰林 ┃ ┃
┃ ┃ ┃ ┃出身．格外加恩， ┃ ┃
┃ ┃ ┃ ┃用至内阁学士。 ┃ ┃
┃ ┃ ┃ ┃乃伊行走懒惰．并 ┃ ┃
┃内阁学士兼 ┃ ┃ ┃不努力向前，甚负 ┃ ┃
┃礼部侍郎 德 新 ┃ ┃ ┃ ┃
┃ ┃ ┃ ┃朕恩。著革去内 ┃ ┃
┃ ┃ ┃ ┃阁学士，在侍读学 ┃ ┃
┃ ┃ ┃ ┃士内逐日行走，效 ┃ ┃
┃ ┃ ┃ ┃力赎罪，不得有 ┃ ┃
┃ ┃ ┃ ┃旷。若遇患病告 ┃ ┃
┃ ┃ ┃ ┃假情由，著奏闻请 ┃ ┃
┃ ┃ ┃ ┃旨。倘行走仍然 ┃ ┃
┃ ┃ ┃ ┃怠惰，不知悛改， ┃ ┃
┃ ┃ ┃ ┃著革退，发往北路 ┃ ┃
┃ ┃ ┃ ┃军台效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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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表我们可以看出，皇帝对自陈官员的批示为“议奏”时，多是该员居官有问题，吏部议覆往往是将其革职，或者调他任。也有皇帝从宽免其降调的情况。此外，有些自陈官员直接由皇帝下谕旨将其革职。
根据《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所记载的京察大臣自陈情况，将雍正年间自陈官员的考察结果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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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 ┃ ┃ ┃ ┃ ┃
┃ ＼ ┃雍正四年 ┃雍正七年 ┃雍正十年 ┃雍正十三年 ┃
┃谕旨＼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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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自陈 ┃ 3 ┃ 3 ┃ 2 ┃ 2 ┃
┣━━━━━━━━━╋━━━━━╋━━━━━╋━━━━━╋━━━━━━┫
┃ 褒奖+照例供职 ┃ 6 ┃ 14 ┃ 18 ┃ 13 ┃
┣━━━━━━━━━╋━━━━━╋━━━━━╋━━━━━╋━━━━━━┫
┃ 照例供职 ┃ 87 ┃ 82 ┃ 78 ┃ 61 ┃
┣━━━━━━━━━╋━━━━━╋━━━━━╋━━━━━╋━━━━━━┫
┃ 简任他职 ┃ 2 ┃ 4 ┃ 3 ┃ 2 ┃
┣━━━━━━━━━╋━━━━━╋━━━━━╋━━━━━╋━━━━━━┫
┃ 议奏或革职 ┃ 3 ┃ 4 ┃ 1 ┃ 1 ┃
┣━━━━━━━━━╋━━━━━╋━━━━━╋━━━━━╋━━━━━━┫
┃ 总人数 ┃ 10l ┃ 107 ┃ 102 ┃ 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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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表可以看出，在雍正十三年期间，对三品以上京官和在外督抚的京察，以“照旧供职”的比例最多，约占79．2％，自陈以后得到褒奖评语并照旧供职的约占13．1％。自陈后皇帝命令“议奏”或“革职”的人数仅为9人，约占参加京察官员总数的2．3％。从中可以看出，雍正时期的京察，对三品以上京官和在外督抚的纠劾比例非常小。
京察自陈后，谕旨中命其照旧供职的官员例应谢恩。如雍正七年，河东河道总督稽曾筠因京察照例自陈所呈谢恩本，“臣跪读之下感愧交并，菲材薄植，得被高厚，惟有益加谨慎，倍切小心，敬抒葵藿之枕，勉竭驽骀之力，以冀仰报皇上知遇隆恩于万一耳”（45）。这些谢恩本格式相同，都是表明对圣恩的感激，并且表达为官要更为谨慎的决心。
雍正年间，京察自陈非常规范地进行，官员的自陈本内容格式相似，词汇华丽，态度谦恭，一律求罢。吏部等衙门根据自陈本对官员进行考察，然后上报皇帝，做出最终的考察结果。从大量的自陈本中，我们发现，官员的自陈内容相似，但其考察的结果不同，这是因为考课过程中并不是仅仅根据官员的自陈本，而是更关注官员平时的表现。
三 军政自陈的实施
军政考察之年，提督、总兵官等武官陈述五年以来行过事迹、过愆。现有资料中尚未发现官员军政自陈疏，不过可以推测，自陈疏的内容应当与京察官员自陈疏类似，先呈明个人履历，再申明个人能力、年龄方面的劣势，要求罢免。
军政自陈不符要求者，有相关处分。雍正之前，没有定例。雍正元年题准，“嗣后自陈各官有遗漏舛错上次自陈以前之事者，概免议处。其奉旨察议者，照例议处外，如有遗漏已经议处降罚案件、关系考成者，罚俸一年；遗漏荫子、加级、在任守制等项，无关优劣者，罚俸六个月。至失用印信、不开明籍贯并籍贯舛错等项细故，概行严饬。”（46）而在实际的军政考察中，官员自陈疏中遗漏事件者，亦有宽免的情况。如雍正五年十二月，兵部参奏各省军政时，提督、总兵等官自陈疏内遗漏事件，应分别罚俸、降调、议处，奉上谕：“宋可进、石云倬、王绍绪、郭成功……南天祥、孙士魁共十七人俱从宽免。”（47）雍正四年，又规定“嗣后凡降罚之案奉旨特免者，不必载入自陈本中”（48）。
官员自陈本到达兵部之后，兵部先行审阅，再奏报皇帝。如康熙五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兵部请求各省提镇自陈，上曰：“军政关系紧要，伊等朕不熟识，尔等逐一详阅具奏。”（49）皇帝对兵部提出要求，命其详阅具奏。兵部具奏后，由皇帝决定官员去留。
自陈官员如果五年以来政绩突出，操守、才力皆优，则予以留任。根据起居注，将康、雍时期，军政自陈予以留任部分官员的情况列表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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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官员 ┃谕旨 ┃材料来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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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勇自逆贼变乱以 ┃《康熙起居注》康 ┃
┃康熙二十一年 ┃ ┃来，镇守边疆，功绩 ┃熙二十一年十二 ┃
┃十二月 ┃靖逆侯张勇 ┃ ┃ ┃
┃ ┃ ┃懋著，着票优旨留 ┃月初三日，第928 ┃
┃ ┃ ┃任。 ┃页。 ┃
┣━━━━━━━╋━━━━━━━━╋━━━━━━━━━━╋━━━━━━━━━┫
┃二十一年十二 ┃ ┃徐治都竭力行间，剿 ┃同上。 ┃
┃月 ┃湖广提督徐治都 ┃除凶孽，历有勤劳， ┃ ┃
┃ ┃ ┃着票优旨留任。 ┃ ┃
┣━━━━━━━╋━━━━━━━━╋━━━━━━━━━━╋━━━━━━━━━┫
┃ ┃ ┃杨天纵老成练达，效 ┃《雍正起居注》雍 ┃
┃ ┃ ┃力有年，简任提督， ┃正五年十月十二 ┃
┃雍正五年十月 ┃贵州提督杨天纵 ┃ ┃ ┃
┃ ┃ ┃著照旧供职。该部 ┃日，第1534页。 ┃
┃ ┃ ┃院知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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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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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官员 ┃谕旨 ┃材料来源 ┃
┣━━━━━━╋━━━━━━━━╋━━━━━━━━━━╋━━━━━━━━━┫
┃ ┃ ┃赵儒擢用总兵，剿抚 ┃上书，雍正五年十 ┃
┃ ┃四川建昌总兵官 ┃冕山番苗，甚属效 ┃月二十二日，第 ┃
┃五年十月 ┃ ┃力，着照旧供职。该 ┃1554页。 ┃
┃ ┃赵儒 ┃ ┃ ┃
┃ ┃ ┃部院知道。 ┃ ┃
┣━━━━━━╋━━━━━━━━╋━━━━━━━━━━╋━━━━━━━━━┫
┃ ┃ ┃石云倬简任提督，整 ┃上书，雍正五年十 ┃
┃ ┃ ┃饬营伍，实心效力， ┃一月初五日，第 ┃
┃五年十一月 ┃浙江提督石云倬 ┃ ┃ ┃
┃ ┃ ┃着照旧供职。该部 ┃157l页。 ┃
┃ ┃ ┃院知道。 ┃ ┃
┣━━━━━━╋━━━━━━━━╋━━━━━━━━━━╋━━━━━━━━━┫
┃ ┃ ┃蓝廷珍从前恢复台 ┃同上。 ┃
┃ ┃ ┃湾，甚属效力，简任 ┃ ┃
┃五年十一月 ┃福建提督蓝廷珍 ┃提督，绥靖海疆，克 ┃ ┃
┃ ┃ ┃称职任，着照旧供 ┃ ┃
┃ ┃ ┃职。该部院知道。 ┃ ┃
┣━━━━━━╋━━━━━━━━╋━━━━━━━━━━╋━━━━━━━━━┫
┃ ┃ ┃宋可进效力行间，实 ┃同上。 ┃
┃ ┃ ┃心任事，剿抚卓子山 ┃ ┃
┃五年十一月 ┃甘州提督宋可进 ┃等处劳绩茂著，简任 ┃ ┃
┃ ┃ ┃提督，着照旧供职， ┃ ┃
┃ ┃ ┃该部院知道。 ┃ ┃
┣━━━━━━╋━━━━━━━━╋━━━━━━━━━━╋━━━━━━━━━┫
┃ ┃ ┃ ┃ ┃
┃ ┃ ┃鄂弥达为人勤慎，自 ┃上书，雍正五年十 ┃
┃ ┃ ┃简任将军以来，顾惜 ┃一月初六日，第 ┃
┃ ┃ ┃体面，操守亦好，训 ┃1573页。 ┃
┃五年十一月 ┃杭州将军鄂弥达 ┃练兵丁甚是诚谨，着 ┃ ┃
┃ ┃ ┃照旧供职，该部院知 ┃ ┃
┃ ┃ ┃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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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表可见，军政考察自陈予以留任的武官，都有突出的政绩，且操守好、实心任事，因此得到皇帝的认可，著照旧供职。
自陈官员如果五年以来政绩各方面表现不佳，军政之年会受到相应的处分。康熙二十一年军政，“以军政自陈，革随征总兵官李国梁、曾童、牛耀、张宗云职”（50）。二十六年军政，“福建海坛总兵官傅魁、山东登州总兵官林宗各降二级调用。陕西凉州总兵官高孟以原品休致。”（51）雍正五年军政，右卫副都统达尔马遵例自陈，兵部议覆“达尔马因循怠忽，重犯苏努家人潜至发遣地方，并未查出。应将达尔马革职。”世宗指示：“达尔马从宽，免革职，著降一级，罚俸一年。”（52）
兵部根据军政自陈官员的陈述，将不称职的官员处以革职、降调等处分。此外皇帝还会征求其他大臣的意见，多方面了解官员的情况。如雍正五年军政，贵州咸宁总兵官孙士魁自陈，奉旨：“孙士魁人明白，汉仗好，闻得性好饮酒，其胜任与否，着询问鄂尔泰具奏。”（53）
由于现存有关军政自陈方面材料的不足，我们无法对某年度自陈官员应去应留的比例有确切的认识。根据京察自陈官员应去应留比例的分析，大致可以推断，武官军政自陈，官员留任的比例应当很大，而受到处分的官员比例则相对要小。
四 自陈制度的废止
京察、军政考察之时，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在自陈中多述居官不足，请求罢斥。这种千篇一律的做法，在乾隆时期受到了挑战，先是推出了“举贤自代”的新方法对自陈制度进行调整，进而由于调整不力，最终将自陈制度废止。
1．“举贤自代”制度的尝试
乾隆帝对只求罢斥的自陈方式很不满。乾隆八年1743年十月上谕中提到：
昔萧何相汉，终举曹参；羊祜佐晋，亦进杜预。荐贤自代，青史称焉，是以宋有诏观察荐忠勇自代之条，金有敕宰相奏贤良自代之谕。今三载考绩，黜陟幽明，邦之要典。大臣徒遵例自陈乞赐罢斥，而不举贤自代，使遂其高尚，职将谁任乎?岂朕梦寐求贤、寅亮天工之意也?其以明岁为始，凡大臣自陈乞罢者，令各举德行材能堪以自代之人，随疏奏闻。若一人兼数职者，材恐难全，举二三人或三四人，听食禄及韦带之士均许，但不得举同列及位在己上者。著为令。（54）
此道谕旨中明确指出，大臣只自陈求罢，“职将谁任乎”，此法于实政没有裨益。而举贤自代系采自前代做法，清人萧奭指出：“今上乾隆帝令凡京察引咎及年老乞休大臣，疏内皆举一人自代，缺则以见举多者量授之。按唐、宋皆有此制，议发于魏刘实《崇让论》也。”（55）
为了使举贤自代制度行之有效，乾隆八年十一月，御史冯元钦提出，定例大臣自陈本先送通政司转交内阁进呈，如果举贤自代之时，“将所举之人随疏奏闻，是未经睿鉴之先，而已宣泄于众也”（56）。为保证举贤自代的保密性，只将自陈本照例送交通政司，其所举之人另折密封，随本进呈。得旨允行。
然而，举贤自代制度遭到了很多大臣的反对，陈奏纷纷。其中以御史陈其凝的奏疏最为典型。陈其凝在奏疏中提出三点意见：一是“自陈之人，若人人可信其贤，则不宜听其乞罢，遂其高尚，而无庸举贤以自代”；二是“自陈之大臣有意避嫌，势必博采名望，而处士虚声，终南捷径，所谓贤者不贤矣。如必亲知而后举，则呈身识面，自昔所讥，不能保其无攀援党附之私”；三是“为大臣者，如无可信之人，即照例具本自陈，不必拘于定例、勉强塞责”。乾隆帝对该疏极为不满，斥责陈其凝“识见之卑”（57），并一一驳斥，在他看来，举贤自代，虽大臣举荐，并非一定要更换，举贤并不一定带来朋党之灾，且如果容许官员不举，则人人缄口，此制便失去了功效。争论最终以皇帝的意愿作为最终的结果。
自陈求罢的官员若真的能荐举贤能来代替自己的职位，则可以起到招揽贤才的效果。比如，当时内阁学士李清植举贤自代，举庄亨阳，“时论以为允”（58）。但更多的事实证明，乾隆前期实行的举陈自代制度，效果并不好。乾隆十二年五月十八日，乾隆帝在谕旨中指出：“乃乾隆九年诸臣所举已有不满朕望者，然尚犹可诿曰初。今次所举，不但允协之未曾，而夷考其中瞻顾党同，皆有所不免，是不可以不谕。”（59）可见，乾隆九年，第一次实行举陈自代，皇帝对此并不满意，十二年再行，效果亦不佳。
举贤自代之制造成官员之间互相朋比，有些官员态度亦不认真。乾隆十二年，礼部侍郎杨嗣璟举同乡广西学政官献瑶，“侍郎与中允官阶相隔甚远”，皇帝认为“即谓此时实无瞻徇，焉知日后不缘此居功而便于请托耶?且将来地方官皆以本地缙绅可操荐扬之柄。此风亦不可长。”（60）杨嗣璟被交部察议。再如内阁学士朱定元举云南知府徐铎，徐铎并非“出众之材”；户部郎中李元亮甫荐湖北臬司徐琳，而徐琳即被总督塞楞额参奏，以为“办事乖张、居心诈伪”；广西巡抚鄂昌荐举布政使李锡秦，在此之前皇帝召见李锡秦时，曾极称鄂昌居官之优，两人互相唱和，有“党同朋比之嫌”。针对举贤自代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乾隆下谕旨：“嗣自今诸臣其克勉进贤之谊，勿苟且以塞责，勿假公以济私，勿藏拙以废公，勿勉强以从事。本省督抚不得举所属藩臬，本省缙绅亦不得举本省官员，著为例。”（61）
举贤自代还助长了请托之风。乾隆十三年，江西巡抚开泰在江南河南总督周学健原籍查出伊弟周学伋的书札内有“请托自陈荐举，许谢两千”之札，经过调查，系丁忧兖沂曹道吴同仁所致。皇帝对此很是愤怒，指示：“今吴同仁之嘱周学健，乃许以二千之数，朕不解焉，问之钱陈群，始知为二千之赇。夫考绩黜陟，岂可为苞苴之门?岂朕若渴之诚尚未喻于二三大臣耶?朕甚恧焉，其罢之。”（62）在另一道谕旨中，皇帝进一步抨击周学健“不励名检，竞至于簠簋不饬，盖夤缘请托之事，世俗容所不免。然至明目张胆，纳以苞苴，许以成数，则犯法干纪，国宪之所不宥。”同时对别的大臣提出警告：“由周学健而推之，朕固不忍逆料朝列人人皆然，亦安能竟保其人人必无是事耶?”（63）为了儆戒其他官员，周学健被赐自尽。
举贤自代制度的实行，本意是补自陈之不足，其结果则是增加了一种官员徇私舞弊的途径。
2．自陈制度的废止
乾隆与其父雍正不同，他对自陈制度的不满由来已久，前文提到的举贤自代就是他改进自陈制度的努力，但却未能如愿。乾隆十二年京察，吏部奏议根据官员自陈本的内容将国琏议以才力不及降调，孙嘉淦亦照伊自陈之本，议以休致。对于吏部的做法，皇帝很不满意，指出：“当京察大典，正宜激浊扬清。如其祗就自陈之词，以定去留，谁则不能?且黠者开巧为隐饰之端。”明确说明二人京察议处，并不是根据自陈本内容，而是根据官员的实际政绩：“盖孙嘉淦前因总督任内不能称职，有罪革退，后复加恩，用为副都御史。自履此任，始则识见迂琐，摭拾条陈，继则因循保位，一言不发，而且年老衰迈，不胜风宪之任。国琏前任国子监祭酒时，闻有簠簋不饬之处，是不胜师表之职。因其劣迹未彰，光禄寺系事简衙门，故行调用为光禄卿。乃属员盗窃库银，毫无觉察，且性情偏执，并不和衷办事。是以本年京察时，将伊二人察议。”（64）
乾隆十五年京察，乾隆又对自陈制度提出了意见。三月，上谕：
文武大臣具疏自陈，虽属遵循成例，而于实政未觉甚有裨益。盖中外大臣皆朕所简用，既经委任，其居心之诚否、才具之短长，举在洞鉴之内。如其不能称职，早已随时甄别。其待至三年而计去者，实缺非要任，而人非大过，介在可否之间者。至于大臣，恪共职守，正宜久任，以收实效，而届期辄求斥退，复降旨令照旧供职，拘成例而事繁文，非崇实务本之道也。至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等，或简自功戚，或拔从宿卫，其办理各部卿长以及八旗职任，俱量材器使，非循资录用者比，且伊等多世沐国恩，趋承左右，论其情理，亦不当引退就闲、甘心暇逸。而每至三年，亦循例求罢，是转以疏远自居，其如君臣一体之义何?……抑明知其于理有未安乎，又何事此虚文为也?前因宗室王公兼办阁部等职者，俱系宗潢近派，特旨令不必自陈。嗣后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等兼理阁部及八旗事务者，遇大计、军政，俱著不必自陈。余仍照旧例行。（65）
在谕旨中，再次指明自陈文本中的套话、繁文对于实政没有裨益，且多属虚文，非务实之道，并下令命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兼阁部及八旗事者，不必自陈。
乾隆十七年六月，又降旨：
京察之年，部院大臣、各省督抚循例自陈求斥罢，候旨照旧供职。此虽三载考绩之义，但卿贰职赞机务，督抚任寄封疆，朕量材简擢，日复于怀，其有不副委任或克称简畀者，率已随时黜陟，断无辽待三年之理。凡可俟至京察解退者，不过闲曹冷署、年力衰昏而又非有大过、介于可去可留之间者耳。且身列大臣，谬以斥罢为辞，是相率为伪，诚无谓也。嗣自今，内而部院司员、外而道府，京察、大计之例仍举行，以昭激劝。其自陈繁文，著停止，以示崇实。武职五年军政视此。（66）
谕旨中指出对于部院大臣和各省督抚，由于与皇帝接触机会很多，较为熟悉，皇帝可“随时黜陟”无需乞罢，“相率为伪”，自陈制度著停止。次年，皇帝在谕旨中又提到：“部院大臣及各省督抚届期循例自陈，近于故套，且皆朕所深知，量其材具，随时黜陟，何待三年，故降旨停止，非怠于披览也。”（67）进一步说明并不是因为自陈本的数量太多，披览困难，而是由于“近于故套”，没有实效，故最终停止了京察自陈、军政自陈制度。
乾隆十七年停止京察、军政自陈制度，这是对三品以上文武官员考课制度的一次改革。此后经过不断的调整，确立了京察列题、军政列题的制度，在考察的年份，由吏部、兵部缮具官员的简明履历清单进呈，听候圣裁，此制一直沿用到清末。
综上所述，从自陈制度的确立到废止，展现了清初在制度建设过程中的变通原则。自陈制度系承袭明代而来，顺治、康熙时期不断地进行完善，雍正时期是自陈制度实行最为认真的时期。经过清前期的政治实践，乾隆时期针对制度中存在的不足之处，进行了调整。但是，这种调整仍无法解决自陈制度本身的重虚文、形式化的缺陷，最终，将其废止。清前期对自陈制度的取舍，也体现了统治者在制度选择上重视实效的特点。
（原载《纪念许大龄教授诞辰八十五周年学术论文集》）
注解：
1《续文献通考》卷四十六《选举考十三》，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3204页。
②《明史》卷七十一《选举志三》，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6册，第172l页。
③《明会典》卷十二《吏部十一·考核一》，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76页
4《明史》卷七十一《选举志三》，第6册，第1727页。
5 同上书，第1723、1727页。
6 吴振械：《养吉斋丛录》卷三，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34页。
7《清世祖实录》卷九十八，顺治十三年二月庚午。
8《康熙会典》卷十《吏部八·考功清吏司·京官京察》
9 雍正元年三月初六日《吏部尚书隆科多题遵旨将京察改为三年一次本》中引述雍正元年二月二十二日谕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1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9月版，第534页。
10《清世宗实录》卷四，雍正元年二月壬申。
（11）《雍正会典》卷十五《吏部·考功清吏司》。
（12）《清世祖实录》卷六五，顺治九年六月丁巳。
（13）《康熙会典》卷九十七《兵部十七·军政》。
（14）同上。
（15）《雍正会典》卷一百十八《兵部八·兵部武选司》。
（16）康熙《大清会典》卷十《吏部八·考功清吏司》。
（17）同上。
（18）《清圣祖实录》卷一四，康熙四年正月丁酉。
（19）《清圣祖实录》卷一四，康熙四年正月甲辰。
（20）魏象枢《遵例自陈不职等事疏》，《寒松堂全集》卷四，第116一117页。
（21）李之芳：《遵例自陈乞罢疏》，《李文襄公奏议》，奏疏卷八，康熙四十四年刻本，北京大学图书馆善本室藏。
（22）《清圣祖实录》卷二一，康熙六年三月辛巳。
（23）同上。
（24）《清圣祖实录》卷四二，康熙十二年五月庚寅。
（25）《清圣祖实录》卷八一，康熙十八年五月甲寅。
（26）《清圣祖实录》卷二一，康熙六年三月辛巳。
（27）《清圣祖实录》卷二四，康熙六年十一月甲子。
（28）《清圣祖实录》卷八一，康熙十八年五月甲寅。
（29）《清圣祖实录》卷二一，康熙六年三月辛巳。
（30）《清圣祖实录》卷二四，康熙六年十一月戊午。
（31）《清圣祖实录》卷八一，康熙十八年五月甲寅。
（32）《清圣祖实录》卷二四，康熙六年十一月戊午。
（33）康熙《大清会典》卷十《吏部八·考功清吏司》。
（34）雍正《大清会典》卷十五《吏部·考功清吏司》。
（35）《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二《魏裔介传》，第33册，第9889页。
（36）《吏部尚书孙柱题为京察在即在京各官应停其升转议处在外官员自陈或造册送部本》，雍正四年二月二十二日题，《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25册，第399—400页。
（37）《云贵广总督鄂尔泰奏为京察遵例自陈本》，雍正七年四月十二日奏，《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49册，第513页。
（38）《总理户部事务怡亲王允祥奏为考绩之期遵例自陈请解部务本》，雍正四年三月初二日题，《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25册，第599页。
（39）《管理理藩院事允礼京察自陈本》，雍正七年三月初八日奏，本月十四日奉旨，《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47册，第470页。
（40）《兵部右侍郎杨汝谷题为京察遵例自陈本》，雍正四年三月初三日题，初七日奉旨，《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26册，第42页。
（41）《工部尚书马腊奏为京察遵例自陈本》，雍正十年四月初一奏，本月初五奉旨，《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68册，第26页。
（42）《光禄寺卿林祖成奏为京察遵例自陈本》，雍正四年三月初八日题，本月二十一日奉旨，《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26册，第557页。
（43）《正黄旗汉军都统兼管兵部尚书金以坦奏为京察自陈不职请赐罢斥本》，雍正十年三月初十日奏，本月十七日奉旨，《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67册，第432页。
（44）《湖北巡抚马会伯奏为京察遵例自陈本》，雍正七年四月二十一日奏，五月十四日奉旨，《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49册，第414页。
（45）《河东河道总督稽曾筠奏为京察著照旧供职谢恩本》，雍正七年六月初三，《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吏科》第50册，第417页。
（46）雍正《大清会典》卷一百十八《兵部八·兵部武选司》。
（47）《雍正朝起居注册》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日辛丑，中华书局1993年版，第2册，第1693页。
（48）光绪《大清会典事例》卷六百《兵部处分通例·军政》。
（49）《康熙起居注》康熙五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册，第2494页。
（50）《清圣祖实录》卷一○六，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甲午。
（51）《清圣祖实录》卷一三一，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乙未。
（52）《雍正朝起居注册》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日辛丑，第2册，第1693页。
（53）《雍正朝起居注册》雍正六年二月二十日辛丑，第3册，第1805页。
（54）《清高宗实录》卷二○三，乾隆八年十月己巳。
（55）萧奭：《永宪录》卷四，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27l页。
（56）《清高宗实录》卷二○四，乾隆八年十一月癸巳。
（57）《清高宗实录》卷二○七，乾隆八年十二月乙丑。
（58）《清史稿》卷四百八十《庄亨阳传》，第43册，第13140页。
（59）《乾隆朝上谕档》乾隆十二年五月十八日，档案出版社1986—1991年，第2册·746条，第178页。
（60）《乾隆朝上谕档》乾隆十二年五月十七日，第2册，743条，第1 77页。
（61）《乾隆朝上谕档》乾隆十二年五月十八日，第2册，746条，第178页。
（62）《乾隆朝上谕档》乾隆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第2册，981条，第231页。
（63）《乾隆朝上谕档》乾隆十三年八月二十九日，第2册，984条，第232页。
（64）《清高宗实录》卷二八九，乾隆十二年四月戊寅。
（65）《清高宗实录》卷三六○，乾隆十五年三月丙午。
（66）《乾隆朝上谕档》乾隆十七年六月初一，第2册，2481条，第606页。
（67）《清高宗实录》卷四三五，乾隆十八年三月丁丑。
